千年古街“追梦”记

中华民族是一个富有理想、勇于“追梦”的伟大民族。从“嫦娥奔月”、“夸父逐日”到“精卫填海”、“干将铸剑”，一个个介于神话和现实之间的故事，吸引着一代代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去探寻，去奋斗，去创造。

位于苏州古城西北角有这样一条千年古街：它由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任苏州刺史时所筑，又由明万历年间僧人木铃衲子和长洲县令韩原善重修；它经历过宋代、明末清初两次大发展，又经历过南宋至元末、清咸丰十年两次大灾难；它曾被《姑苏繁华图》浓墨重彩地描绘过，但又随着岁月的流失渐渐被人遗忘——那就是山塘街。

（《姑苏繁华图》山塘段）

2002年6月起，在苏州市委、市政府的统一领导和一群“追梦人”的共同努力下，山塘街这条千年古街历经残梦、织梦到圆梦，如今正以“中国历史文化名街”、“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三块金灿灿的牌子和每年50万名游客、5000多万元收益展示于世人，昭示着未来。自党的十八大以来更是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产”的要求加快了保护步伐。回顾这条千年古街的“追梦”历程，不免使人浮想联翩，感慨万分。

残梦：曾是“神州第一街”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有西湖，苏州有山塘。两处好地方，无限好风光”。明代民歌《大九连环·姑苏好风光》将苏州山塘与杭州西湖媲美，这足以说明山塘的盛名。

（鸟瞰山塘虎丘段）

公元825年（唐宝历元年），时年54岁的白居易从杭州转任苏州刺史。他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研究。当他有一天登上阊门城楼向西望见城外一座土丘，方知那就是埋葬着“春秋五霸“之一阖闾陵寝的武丘（唐时因避唐太祖李虎名讳，改称虎丘为武丘）。同时得知由于河道不畅、沼泽阻隔，从阊门到虎丘之间的交通几近隔断。于是他率领部属研究了整治方案，随后又动员数万民工修河筑堤，历时年余，终于修成由阊门直达虎丘的水道山塘河，堆堤又成山塘街。又随着水路、陆路的畅通，山塘街日渐繁荣。白居易对自己的这一民生工程十分得意，即时赋《武丘寺路》诗一首：“ 自开山寺路，水陆往来频。银勒牵骄马，花船载丽人。芰荷生欲遍，桃李种仍新。好住湖堤上，长留一道春。”诗文大意是：自从开辟了武丘寺路，从阊门到武丘的水路陆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牵着高头大马从陆路走的壮汉，也有坐着花船顺着水路行的丽人。河中到处生长着水菱和荷花，岸边去年种植的桃花李枝正吐露新芽。我真想就在这山塘河边住下来，真希望这迷人的春色能够长留人间。

（通贵桥）

从此，山塘街的盛名传遍神州。据《清·虎阜志》记载，清帝康熙曾于1684年、1689年、1699年、1703年、1705年、1707年、1710年7次南巡至虎丘，清帝乾隆曾于1751年、1757年、1762年、1765年、1780年、1784年6次南巡至虎丘。并称“康乾盛世”、文韬武略兼备的乾隆皇帝，于辛未年（1751年）南巡至武丘后写了《山塘策马》一诗：“山塘策马揽山归，澹荡韵春鞭漫挥。烘受朝晴花蕊绽，润含夜雨麦苗肥。曰游曰豫所无逸，乐水乐山亦静机。更喜吴民还易教，重来歌舞较前稀。”诗文大意为：我骑着马儿经山塘到虎丘把虎丘山美景尽收眼底满意而归，美好的春光吹拂在我的脸上，我悠闲地挥舞着马鞭。在阳光的照耀下沿路的花蕊正在悄悄绽放，在夜雨的滋润下岸边的麦苗正在茁壮成长。说是游览或者巡视实际上不是完全不去思考问题，在游览山水的过程中带来了能够静下心来领悟一些深层次问题的机会，更加令人欣慰的是吴地子民容易接受教化，这次巡游供奉歌舞前来迎接我的百姓要比以前少得多。

（水阁水榭）

一位文豪、一代帝王分别用诗词描绘了山塘的盛景。而另一位清代宫廷画家、家住苏州阊门专诸巷的徐扬则是用自己手中的笔，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画成《姑苏繁华图》（原名《盛世滋生图》）。从此，山塘街伴随着《姑苏繁华图》名扬天下。据称，清乾隆皇帝生母钮钴禄氏皇太后1761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七十寿诞时，他送的贺礼竟是在圆明园中造一条仿真的“苏州街“即山塘街。因此，把山塘街称为”神州第一街“，恐怕也不为过吧？

但南宋初年金兵攻占苏州，元末“姑苏王”张士诚与明军常遇春部队在山塘街血战。又有清咸丰十年（1860年）太平军攻打苏州，清军败退时将山塘街付之一炬，“三天三夜，烟火不绝”，真可谓“山塘七里繁华梦，赢得姑苏一炬红”。再有1912年3月27日发生在山塘街星桥大观园茶楼“山塘兵变”引发的一场大火及民国年间的连年战争、解放后的十年文革，使山塘街风光不再。白居易、乾隆、徐扬描绘的场景渐渐离我们远去。这恰似好端端的一幅《富春山居图》残缺了一角。人们只能在梦中去重温山塘街昔日的盛景，不免让人唏嘘。

织梦：为梦消得人憔悴

梦境是现实生活的折射。山塘的梦虽遥远凌乱成碎片，但希望仍在。2002年6月18日，山塘历史街区保护性修复工程启动，一群“追梦人”踏上了织梦的历程。

织梦，首先要有“梦境”。这时候，老山塘徐文高为我们送来了自费付印的《山塘钩沉录》一书。别看该书印刷粗糙，但对山塘的堤塘、桥溪、古迹、碑文、艺文、时俗等都有详实的记载，更有作者盘桓长堤、寻觅陈迹、遍访诸老、批阅典籍、勘察遗构、揣摩石刻残文的第一手资料，堪称修复山塘的工具书。紧接着，苏州市地方志办公室主任徐刚毅送来了《七里山塘》，苏州大学教授周国荣送来了《明清苏州山塘街河》，后又有徐文高、夏冰合作编注了《山塘古诗词》，金阊区委书记翟晓声主编了《山塘故事与传说》，使山塘的“梦境”渐渐丰满起来。

“梦境”，要靠“脚本”来编织。在曹新平、王跃山、徐惠民、翟晓声、盛蕾等历届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的关心下，在彭红年、王仁宇、詹永伟、卫之羽、张慰人等一批老专家的努力下，先后编制了《山塘历史街区控制性详细规划》和试验段、二期、三期工程修建性详细规划、风貌整治规划等。一笔笔线条恰似一根根经线和纬线，编织成美丽的图案，成为编织山塘美景的“脚本”。

（白居易纪念苑夜景）

“脚本”，要靠努力来实现。山塘街十多个重要历史文化节点的修复，可以说渗透了全体“山塘人”的智慧和心血。如玉涵堂，为明代吏部尚书吴一鹏的故居。修复之前为苏州茶厂仓库，相当一部分建筑已屋面坍塌，墙体鼓凸，柱子糟朽，门窗缺损，其衰败景象恰可用作《夜半歌声》拍摄场景。经精心测绘，制定了修复方案。修复时明确了原真性、整体性、安全性三条原则，尽可能通过修复使其恢复原状，修复后作为“山塘人文风情馆”予以合理利用。现玉涵堂已由市文保单位升格为省文保单位，并在此分别接待过李鹏、曾庆红等党政领导，李政道、曾荫权等知名人士，李政道并挥笔题写“文物化新，玉涵于堂”八个大字相赠；又如贝家祠堂，位于山塘街桐桥西侧，原为明礼部儒士贝启祚妻贝程氏节孝祠。前后祠宇分别于1959年筑京沪双轨铁路及1998年建北环路万福桥时被拆除，仅存“节孝”牌坊一座。修复前，我们与贝氏十五世、世界著名建筑大师贝聿铭取得联系，通过电子邮件向其发送了规划方案征求意见。修复后又向其征求布馆意见并到其位于纽约的“美国贝氏建筑事务所”当面汇报，后又接待其子贝建中实地考察，得到贝氏后裔的高度认可，现已成为“吴中贝氏纪念馆”；再如普福禅寺，位于山塘街青山桥浜，宋淳熙年间建，距今已有近八百年历史。为考证其与《红楼梦》中隐指的“葫芦庙”的关系，我们专门召开了由《红楼遗韵—石头记里的苏州》作者朱子南、秦兆基等参加的座谈会，又得到了西园寺主持普仁大和尚的大力支持。修复后的普福禅寺共分一路五进，除供奉有释迦牟尼及其弟子佛像、“朱天菩萨”像及十六罗汉真容拓片外，又增加了不少与《红楼梦》中“葫芦庙”有关的元素，尤其是寺院东西两廊刻有“繁华阊门、十里长街、梦幻识宝、姑苏佳人、海棠春睡、元妃省亲、红楼戏班、宝钗扑蝶、贡品花露、慧娘苏绣、元宵庙会、虎丘工艺”等十二幅线雕石刻，用艺术的形式点出了普福禅寺与“葫芦庙”的关系。近年又推出“红楼梦文化专线游”，深受各界好评。

一张张规划图纸，一个个历史节点，把破碎的“梦境”拼接起来，编织起来，还原成一幅美丽的《姑苏繁华图》和《山塘胜景图》。“为梦消得人憔悴”，值了！如今，山塘街总规划师彭红年、山塘公司副总经理鞠建福因病已先后去世，祝愿他们在“天堂”里不再操劳。

圆梦：一条活着的千年古街

从2002年6月启动山塘历史街区保护性修复，到2010年山塘街被评为“中国历史文化名街”，山塘街圆了一个梦，即从破山塘、脏山塘变为老山塘、古山塘的梦。

但山塘街申报“中国历史文化名街”的过程，说起来确实一波三折。

2009年1月8日，市政府陈嵘副秘书长召开会议，介绍首届“中国历史文化名街”评选推介活动情况，说这项活动是由中国文化报社、中国文物报社发起的，动员平江路、山塘街参加申报。由于我们事先没有掌握这方面的信息，所以当时感到比较突然。又因两个报社发起，所以又对其权威性存有疑虑。待从网络上查询到申报时间为2008年12月底截止时更是感到为难。尽管这样，我们还是边摸清情况边准备申报材料，并得知组委会已决定将截止申报时间延长至2009年1月底。经过艰苦努力，我们终于按期完成了纷繁复杂的申报文本准备工作。

稍后，我们赴北京上报申报文本。但由于次日即为专家评审会，时间仓促，又由于首届评选严格掌握在10条历史街区，名额有限，因此尽管我们在与中国历史文化名街评选推介活动组委会评委之一罗哲文通电话时罗老表示支持山塘街申报，但山塘街还是与首届“中国历史文化名街”擦肩而过，留下一丝遗憾。

为进一步做好申报工作，推动保护性修复，区委、区政府决定会同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古建园林》杂志社共同举办“第二届古建筑施工修缮与维护加固技术交流研讨会暨山塘历史街区保护性修复案例推介会”。国家民族建筑（文物）管理单位领导，全国历史文化名城、名街、名镇、名村负责人，古建筑修缮与施工单位负责人、有关建筑院校相关人员、全国有关规划设计院所负责人等100多人参加。全国人大常委会民族委员会副主任牟本理、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会长王景慧等作了讲话，罗哲文老先生发来贺信，对山塘历史街区申报工作是极大的推动。

（世界著名建筑大师贝聿铭考察山塘街）

2009年5月24日，山塘街又迎来了两位著名的古建筑保护专家。一位是罗哲文先生，另一位是北京大学建筑学院教授朱自煊先生，两位专家都是梁思成的弟子、中国古建筑保护的重量级人物，都是中国历史文化名街评选推介活动组委会评委。现场踏看后，在冈州会馆组织了“罗哲文、朱自煊授聘仪式”，两位老先生十分高兴地从区委书记翟晓声、区长盛蕾手中接过了聘请其为“山塘历史文化保护区规划顾问”的聘书，盛赞山塘街为“一条活着的千年古街”，并先后对山塘历史街区保护性修复和“中国历史文化名街”申报工作提出了建议，使我们深受启发。随后我们又赴北京人民大会堂参加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第四次会员代表大会并作山塘街保护性修复的专题报告，到同济大学专程拜访阮仪三教授。专家指导，点石成金，自此，山塘街申报“中国历史文化名街”工作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2010年元月，第二届“中国历史文化名街”评选推介活动全面展开。4月6日，第二届“中国历史文化名街”初评结果揭晓，山塘街在参加申报的全国200多条历史街区中脱颖而出，顺利入围。尔后又经过紧张、激烈的邮件投票、网络投票、短信投票，山塘街在第二批“中国历史文化名街”评选中顺利入选，位列榜首。

（联合国副秘书长沙祖康为山塘街授牌）

2010年6月12日，第二批“中国历史文化名街”授牌仪式在苏州“太湖论坛”国际会议中心隆重举行。当主持人宣布评选结果时，我们凝心静气，当联合国副秘书长沙祖康亲自为区政府盛蕾区长授牌时，我们更是激动万分，6月13日下午，国家文物局单雾翔局长又亲自出席了在山塘街古戏台前举行的“中国历史文化名街——苏州山塘街揭牌仪式”，至此，山塘街申报“中国历史文化名街”圆满成功，我们终于圆了“山塘梦”！而在此前后，李鹏、吴邦国、俞正声等一位位党和国家领导人在山塘街的视察场景，《谍战古山塘》、《风动云动星不动》等一部部电视连续剧在山塘街的拍摄场景，也时时在我们的“梦境”中回放，让人回味无穷。2014年6月，山塘街作为苏州大运河申遗点段之一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更是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习近平总书记说得好：“有梦想，有机会，有奋斗，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能够创造出来”。回顾山塘历史街区从残梦、织梦到圆梦的过程，不正是如此吗？

2010年上半年，市委、市政府决定启动虎丘周边地区综合改造工程，山塘街西端半塘至虎丘斟酌桥段作为“山塘四期”一并纳入虎丘综改工程统一规划和组织实施，将着力打造“苏式水街生活体验区”，又一幅蓝图初绘。若说“梦”，那应该叫“续梦”吧？“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重头再来”，山塘历史街区保护性修复又揭开了新的一页，“追梦人”又迈开了新的步伐。我们永远在路上！

（供稿：姑苏区扶贫“三会”  平龙根 包杰 周宜）